对刑事案件嫌疑犯进行DNA采样,究竟是有利公共安全的查案手段,还是侵犯隐私的违宪之举?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日前审理了这起“马里兰州诉金案”。大法官塞缪尔·阿利托说:“这恐怕是最高法院在数十年里,审理的最为重要的刑事程序案件。”但由于分歧严重,最高法院一时难以断案
　　争议案件:“马里兰州诉金案”
　　争议焦点:对拘捕的刑事案件嫌疑人采取DNA样本,并提交至国家DNA资料库进行比对,究竟是侵犯个人隐私的违宪之举,还是对侦破刑事案件具有突破意义的“21世纪指纹采集手段”。
　　案件影响:目前美国联邦政府及29个州政府均准许某种形式的DNA采样,最高法院对这起案件做出的判决,将对全美范围的执法活动造成重大影响。
　　本报驻华盛顿记者邹强
马里兰DNA采样被判违宪
　　对拘捕的刑事案件嫌疑人采取DNA样本,并提交至国家DNA资料库进行比对,究竟是侵犯个人隐私的违宪之举,还是对侦破刑事案件具有突破意义的“21世纪指纹采集手段”?2月26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对这起颇具争议性的“马里兰州诉金案”进行了审理。
　　2009年,马里兰州警方以攻击罪名将嫌疑人阿龙佐·金逮捕,并对其进行DNA采样和比对,结果发现金还是2003年一起未能告破的强奸案的作案者。金最后被控犯有一级强奸罪,并被判处终身监禁。金的辩护律师卡农·尚穆根则指出,从因攻击罪被逮捕的嫌疑人身上提取的DNA样品,不应在不相关的强奸案中被采用。
　　根据马里兰州现行法律,警方对受到暴力犯罪和偷盗等重罪指控,或暴力犯罪与偷盗未遂指控,且案件尚未获得判决的嫌疑人,可进行DNA采样及比对手段。如果嫌疑人最终没有被法庭判决,其DNA样品将被销毁。马里兰州的这一做法,得到奥巴马政府及全美大多数州的支持。
　　但是,马里兰州上诉法院却于2012年4月24日作出判决,指出马里兰州法律准许DNA采样的做法违反了《宪法第四修正案》。该修正案规定,公民的人身、住宅、文件和财产享有“不受无理搜查和扣押”的权利。
　　上诉法院的判决得到一些公民自由团体的支持,他们认为警方在尚未确认金就是强奸犯的情况下,就对其采取DNA采样及对比,是“错误和违宪的”。“美国民权联盟”律师罗克曾指出:“依照《宪法第四修正案》,强迫提取和分析DNA样品属于 搜查行为 ,而这必须得到法庭的批准,而且需要合理的理由。如果无法证明这样的 搜查 能成为揭示犯罪的证据,那么就不能进行DNA采样。”
　　对于上诉法院的判决,马里兰州司法部长道格拉斯·甘斯勒表达了强烈不满。甘斯勒表示,这一判决导致该州的执法工作如同“中风”一样,变得杂乱无章。甘斯勒强调,DNA采样对执法工作的重要性不应“受到怀疑”。
法庭辩论火药味浓
　　美联邦最高法院对“马里兰州诉金案”虽只进行了一个小时的口头辩论,但却充满了“火药味”。大法官塞缪尔·阿利托说:“这恐怕是最高法院在数十年里,审理的最为重要的刑事程序案件。”
　　9名大法官对该案出现明显分歧,首席大法官罗伯茨以及斯卡利亚、卡根和金斯伯格大法官对马里兰州的做法予以强烈批评,而阿利托和布雷耶大法官则对执法部门通过DNA采样破案表示支持。
　　在法庭上,各方就DNA证据的“有效性”展开了激烈交锋。马里兰州副总检察长凯瑟琳·温弗里指出,DNA采样是对在押嫌疑犯进行身份确认“最精确的方法”,而且有助于法庭就是否准许嫌疑犯保释及判断其是否涉嫌其他案件做出“知情决策”。
　　“这是 21世纪的指纹采集手段 ,而且比指纹采集更优越。”温弗里说,“DNA证据在强奸案和凶杀案中有典型的身份确认功能,指纹采集在类似案件中起不了这么大的作用。”温弗里进而指出,自2009年以来,马里兰州通过DNA采样共取得“225起吻合,75起提出诉讼,42起得到判决”的成果。
　　“这些数据不能证明任何事情。”斯卡利亚大法官对温弗里的陈述当即予以炮轰,“我敢打赌,如果你们采取更多的不正当搜查和DNA采样,最终获得判决的案件会更多。”
　　首席大法官罗伯茨则指出,马里兰州的法律规定是“有限的”,而公众的争论却是“无限的”。他对温弗里提出质疑说:“根据你的理论,对因触犯交规被警察截停的人,你们也没有理由不对其提取DNA样品,是这样吧?”
DNA采样与隐私权之争
　　实际上,对DNA采样的根本争议,在于隐私权是否因此受到侵害。此案的辩护律师尚穆根指出,警方在没有证据怀疑金犯有强奸罪的情况下,未经授权对其采取DNA采样比对的调查,使金的个人权益“受到侵害”。尚穆根强调说,DNA采样不同于指纹采集,它能够透露更多“个人生活”的信息,而指纹采集则通常用于辨别身份,警方通过DNA采样是“试图”在嫌疑人和其他案件之间建立联系。
　　“DNA采样可以针对任何在押的嫌疑人,而不管其受到的指控多么轻微。”卡根大法官也质疑说,“这一做法也能针对在街上漫步的任何老人。为什么我们不对每个申请驾照的民众进行DNA采样呢?这样做不是更有效吗?”
　　联邦副总检察长迈克尔·德利本则表示,在押的犯罪嫌疑人“已经处在刑事司法程序的门口”,“不能将他们和在街上闲逛,充分享有《宪法第四修正案》权益保障的自由公民混为一谈”。
　　首席大法官罗伯茨接过话题说:“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进入民众的家中搜查。”德利本对此表示,未经许可的搜查当然不行,因为这会揭露民众受到法律保护的“隐私”,而DNA采样则不会泄露个人隐私。

    支持DNA采样的大法官阿利托表示:“隐私权是案件的要害,但DNA采样这一科技手段,能追查到众多凶杀案和强奸案的案犯,这对个人隐私只是极小的侵害。”
　　尚穆根则认为,DNA采样会导致对个人隐私的“重大侵害”。“我想人们不会有什么异议,即对个体的DNA进行全面的分析和比对时,会触及到隐含的大量的个人信息。而马里兰州政府所做的唯一解释,就是 相信我们吧 。”尚穆根说。
　　美国联邦政府及29个州政府均准许某种形式的DNA采样,最高法院对这起案件做出何种判决,将对全美范围的执法活动造成重大影响。